山的顏色

【感悟自然】

山的顏色

■ 張澤明

我住的地方不遠(yuǎn)，目之所及就可以看到兩座山。一座稍遠(yuǎn)，大概幾百米高。另一座稍近，也就十幾米高。兩相映襯，高的那座山更顯巍峨，矮的則多少像個(gè)大土墩。年少時(shí)，我只喜歡那座高山。

有一天，在家附近偶遇一老者散步，與之閑談間，話題就聊到附近的山。他問我，山的顏色是什么。我不假思索地回答，是青色?！皟砂肚嗌较鄬Τ?，孤帆一片日邊來?！薄扒嗌接行衣裰夜牵阻F無辜鑄佞臣?！薄拔乙娗嗌蕉鄫趁模锨嗌揭娢覒?yīng)如是。”這山的顏色不是明擺著嘛，再看那座高山，不就是青色的嗎？當(dāng)時(shí)我以為我知道得很多。

老人家笑笑說，別忙著回答，有空?？纯茨恰皟勺健?。

后來，我嘗試著仔細(xì)審視這兩座山。

春天時(shí)，高山青石裸露，山體通為青色。天色湛藍(lán)高遠(yuǎn)，與山峰相接，愈發(fā)顯得高山仰止。而那座矮山，一身黃土，寂靜無聲。

夏天來臨，高山轉(zhuǎn)碧。山上樹木郁郁蔥蔥，宛如綠毯覆蓋。綠樹排空，山色夾青帶碧，直指高空。白云朵朵，浮于山頂，雖非名山，卻亦有悠然出塵之意境。

然而高山的顏色并不單純。當(dāng)山雨欲來之際，墨云壓頂，山體漆黑。暴雨紛落之時(shí)，山體烏蒙，幾不可見。

再看看那座矮山，照樣的一身黃土，連野草也未多長多少。雨勢再急，它也未見溝壑，任憑暴雨沖刷，它自巋然不動(dòng)。

到了秋天，高山顏色亦轉(zhuǎn)。樹葉日益泛黃，飄落滿山。疾風(fēng)吹過，百樹飄搖，高山儼然換了一套黃色的斗篷。而那矮山，依然樂得一身黃土，本色未變。

待到冬季，北風(fēng)呼嘯，高山有了些冰肌雪骨。山上不僅石色泛白，枯枝滿地，山上落雪也經(jīng)久不化。而那座矮山，仍舊黃得普通。雖然下大雪時(shí)它也為雪白頭，但雪化得遠(yuǎn)比高山快。很快它就又露出那一身黃的本色。

原來山色還真四時(shí)大有不同，不過我以為矮山還是單調(diào)了些。

直到夏天時(shí)有一次，我走向了矮山，沒想到矮山內(nèi)卻別有洞天。遠(yuǎn)看矮山連成一片，近觀原來山腹中空。一片黃土質(zhì)的小山圍成一圈，外看是一座矮山，中間卻儼然是一片巨大的盆地。而這個(gè)黃土山形成的環(huán)形并未閉合，只留一徑出入。勤快的山民已將盆地一側(cè)開墾出一小片莊稼地。而盆地的大部分，是綠油油的小草原。當(dāng)年83版《射雕英雄傳》拍攝時(shí)，所有場景均不出香港大嶼山，連遼闊的蒙古大草原均可以此為景。而我面前這座“矮山盆地草原”，絕不遜色于大嶼山的那些取景。

而這盆地里的小草原，顏色也并不單調(diào)。落雨集聚其間，形成一片小水塘。陽光照射之下，水光在草間閃亮，間或還有銀蛇游弋其間。

矮山之上也并不是一平如砥，天地之鬼斧神工，造就山中多個(gè)空洞，宛如人工掘成黃土質(zhì)的防空洞。暑氣之下，身處洞中，別有清涼。

我漸漸有些明白老人家的意思了。高山與矮山，其實(shí)是兩種不同的生存哲學(xué)。高山要保持挺拔，就必須隨時(shí)而變色。矮山要保持本色，自然要大隱于市。也許矮山也曾經(jīng)高大過，但是世界的錘煉與它自己的選擇，讓它變成了今天這樣的狀態(tài)。

遠(yuǎn)看山有色，近聽水無聲，或許這就是山水的迷人之處吧，本無關(guān)乎高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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